梅霜
清幽的山陵中,厚厚幾層霜雪覆蓋了萬物,茫茫的一片,漫無邊際。尋常最容易被沾染的白,此時看來竟如斯凜然。
山中有梅,亦是素潔的白,即便快被霜雪淹沒,也仍然不屈不撓地盛開,綻放屬於自己的傲和驕。就算別人可能看不見,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著……
忽然,一抹碎雪自枝頭滑下,恰巧落在琴絃上,響起輕微的顫鳴之聲。稍瞬過後,又聽見琴弦被人輕輕的挑起,“噔”的一聲清脆單音廻蕩山閒,幽幽的消逝在雪白之中。雙手慢慢撫上琴絃,又隨意的撩撥了兩下之後,復歸于平靜。
曲懷觴怔怔的望著琴,看著粘在琴弦上的霧氣,慢慢凝成水,再結成冰。人,卻在發呆。
不知不覺,便趴在琴上睡去了。
天悄然下起紛擾的雪花。
迷蒙閒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擾醒,眼睫扇了扇,似醒未醒。
“你來了?”曲懷觴揉揉雙眼,嘀咕了聲,轉身起來,走到他撐著的傘下。
“怎麽就在這裡睡了?”饒悲風皺眉,細細的幫他拍掉頭上和肩上的雪。
“也沒睡多久,剛趴下而已。”曲懷觴眯起眼,樂得有人為自己服務。
拉曲懷觴到石桌邊坐下,饒悲風收起油紙傘,靠放在桌邊。衣袂一翻,桌上的琴已被茶具取代。
他動手沏了壺茶,倒出一杯給他,説道:“快喝杯熱茶驅寒。”
曲懷觴微笑接過,聞了聞淡淡茶香,再喝下一口,然後道:“饒兄泡茶的手藝又高一籌了。”
饒悲風揚了揚嘴角,倒不以爲然:“哦~?是嗎?”他又看了伏龍一眼,訕笑道:“曲兄何不説是什麽樣的茶入什麽人的口呢?想必曲兄今天心情不錯。”
“哈哈,饒兄,你忒謙了。”
曲懷觴將杯中的茶飲盡,饒悲風又替他斟了一杯。他雙手捂著茶杯,茶的溫度隔著水袖傳到凍得有點僵的手裏,很暖……
把茶遞到唇邊吹了吹,裊裊蒸汽稍稍散了又重新匯攏,微醺著鼻頭。曲懷觴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茶水。
兩人都沒再説話。四周靜靜的,雪花輕輕地飄著,微弱的風也吹不動被壓得沉沉的枝丫,時間好像就這樣靜止了,不再流動……
“山裏露重又在下雪,對你未痊愈的身體不好。我們回去吧。”饒悲風一句話,還是打破了寧靜。
曲懷觴沉默了一會,説道:“回去……麽?也是,終究是要回去的。”
饒悲風聼了卻搖了搖頭,對他說:“別想太多,反正現在就只是現在。”他撐開傘,轉了個圈,抖落上面的積雪,將兩人都納入傘下,往回路走去。
“這樣一眼望去,果真除了一片白之外,就什麽都看不到呢。”走了兩步,曲懷觴忽然停了下來,蹲低身子,伸手執起一堆雪。雪中還夾雜著梅花的殘骸。“你看,連眼前的路都不見了。”他慢慢的又把雪撒囘地面。梅花再美,終究還是要凋零……
饒悲風望了他一眼,又望了望面前的一片雪白,開口說到:“對我而言,眼前有你,足矣。”
聞言,曲懷觴抬頭,有點訝異的望著他,然後笑了,站起來,往傘裏面更靠了靠,細細感受著身旁的溫暖。
假如這世上只剩下你我,我們又能數盡這梅花開了幾遍,又落了幾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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